“宝髻偏宜宫样,莲脸嫩,体红香。”李煜笔下女子发间摇曳的簪钗,不仅点缀着云鬓青丝,更串联起中华文明五千年的审美流变。当我们在《诗经·鄘风》中读到“君子偕老,副笄六珈”的记载,可见早在周代,发簪已是贵族女子仪容的重要配饰。这些穿越时空的簪饰,在历代文人墨客的吟咏中,逐渐凝结成独特的文化符号。
唐代温庭筠在《菩萨蛮》中描绘“小山重叠金明灭,鬓云欲度香腮雪”,金簪在乌发间闪烁的光影,恰似盛唐繁华的缩影。宋代李清照《蝶恋花》中“袜刬金钗溜,和羞走”的娇态,则通过遗落的发簪传递出闺中少女的悸动。至清代纳兰性德“宝钗拢各两分心,定缘何事湿兰襟”的怅惘,更将发簪化作相思的信物。这些诗词中的簪子,早已超越妆饰功能,成为承载情感的文学意象。

从材质观之,《西京杂记》载汉武帝得李夫人遗物“玉簪搔头”,遂令宫人竞相效仿,遂有“玉搔头”之别称。杜牧《长安秋望》中“银烛秋光冷画屏,轻罗小扇扑流萤”虽未直言簪饰,但“银烛”与仕女鬓间银簪相映成趣。白居易《长恨歌》中“花钿委地无人收,翠翘金雀玉搔头”,更将金玉材质的簪饰与王朝兴衰紧密相连。
形制方面,《中华古今注》记载秦始皇令金银作凤头簪以束妃嫔发髻,开启簪首装饰的新纪元。晋代顾恺之《女史箴图》中可见当时流行的花树状金簪,与陆机《日出东南隅行》中“金雀垂藻翘,琼珮结瑶璠”的描写互为印证。唐代周昉《簪花仕女图》则真实再现了当时贵族女子发间硕大的花簪,与元稹《遣悲怀》中“顾我无衣搜荩箧,泥他沽酒拔金钗”形成生动对照。

文化意涵层面,簪子常作为信物出现在诗词中。《古诗为焦仲卿妻作》中“妾有绣腰襦,葳蕤自生光;红罗复斗帐,四角垂香囊;箱帘六七十,绿碧青丝绳”的嫁妆清单中,发簪自是必不可少。南朝民歌《西洲曲》中“单衫杏子红,双鬓鸦雏色”的少女,其发间簪饰暗示着待嫁的心事。至若朱庆馀《近试上张籍水部》中“妆罢低声问夫婿,画眉深浅入时无”的新妇,其发间簪钗更承载着对婚姻生活的憧憬。
时空流转至明清,唐寅《题仕女图》中“春色恼人眠不得,月移花影上栏杆”的闺怨,高启《咏梅》中“雪满山中高士卧,月明林下美人来”的清雅,都不约而同地以簪饰点缀女子形象。《红楼梦》中黛玉“螓首蛾眉,巧笑倩兮”的经典描写,虽未直写簪钗,但其“罥烟眉”与“含露目”的意象,恰与素雅玉簪的气质暗合。
这些穿越千年的诗句,让我们看到簪子如何从实用发具升华为文化载体。当我们在博物馆凝视那些出土的战国骨簪、汉代玉簪、唐代金簪时,耳边仿佛响起白居易《琵琶行》中“钿头银篦击节碎,血色罗裙翻酒污”的喧闹,看见杜牧《阿房宫赋》中“明星荧荧,开妆镜也;绿云扰扰,梳晓鬟也”的盛景。这些镌刻在诗词中的簪影,不仅记录着古代女性的生活图景,更编织成一部微缩的中华美学史。



相关阅读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