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色是什么颜色？

“青”到底是什么颜色

青色是一个很特殊的颜色，它在古汉语中使用频率非常高，但表示的实际颜色却大不相同。有时可以表示绿色，如“青青园中葵”、“复照青苔上”；有时可以表示蓝色，如“青，取之于蓝而青于蓝”；有时又用来表达蓝绿之间的颜色，如“青玉”、“青石”。如果说“青色”是笼统地指蓝绿色系，但“青丝”、“青眼”的用法又显然指的是黑色。

在第二版《汉语大字典》中，“青”字表示颜色的词条有四条：春季植物叶子的绿色；深绿色；蓝色；黑色。英语中“青色”无对应颜色词。

青色最初到底是指什么颜色？为何会有如此多种用法？我们可以试着从“青”字的造字原理和语义的发展变化中窥探一二。

关于“青”字的造字原理与本义，主流说法大概有两种。

一是草木说。持这种说法的人认为“青”指草木初生的颜色。“青”字在金文中从生从井（一说从丹），是“生”字的孳乳字。《说文·生部》：“生，进也。象艸木生出土上。”从“生”表明“青”与草木刚破土而出的颜色相似。草木破土之际为春天，青色也因此被赋予了时间与方位的象征性。在中国传统的五行系统中，青色属木，对应东方，配春季。屈原《楚辞·大招》：“青春受谢，白日昭只。”王逸注：“青，东方春位，其色青也。”

二是矿石说。我们平常称书画为“丹青”，丹是一种红色的矿物颜料，也叫朱砂，青自然就指青色的矿物颜料了。《周礼·秋官·职金》曰“职金掌凡金、玉、锡、石、丹、青之戒令”；《管子·小称》云“丹青在山，民知而取之”；《山海经·中山经》有“曰白山，其上多金，其下多青雘”之语。“青”在这三例中都指青色的矿石。古人对颜色的命名大多都是由具有这种颜色的物品之名引申而来。例如“蓝”原本指植物蓝草，后来人们把它染出来的颜色称之为“蓝”；“翠”原本指翠鸟，后来人们将与翠鸟身上的绿色相似的颜色也称为“翠”；“乌”本义是乌鸦，后引申为黑色，等等。因此“青”表示颜色，很有可能是由矿物“青”而来。“青”具体指的是何种矿物，徐朝华先生在《析“青”作为颜色词的内涵及其演变》一文中认为，“青”最初当指共生的孔雀石和蓝铜矿，由于共生矿中的孔雀石、蓝铜矿的成分没有固定的比例，共生矿的颜色或呈蓝绿色，或呈绿带蓝色，或呈蓝带绿色，在颜色词不多的情况下，这些介于蓝绿之间的颜色便统称之为“青”。

蓝铜矿与孔雀石共生标本

如果第二种说法为实的话，也就不难理解“青”这个颜色的色值为何蓝绿不定了。徐朝华先生总结出，“青”表示绿色时，一般用于形容自然物，如“青草”、“青蝇”等；表示蓝色时，一般用于形容天空、脸色和染织物的颜色。可以看出，“青”字最初代表的就是整个的蓝绿色系，包括蓝色、绿色、深蓝、深绿、灰蓝、灰绿、蓝绿等一系列相关色彩。那为何黑色也用“青”来表示呢？

“青”的黑色义项出现在中古以后。虽然上古文献中出现过““厥土青黎（出自《尚书·贡禹》）”、“其土青骊（出自《史记·夏本纪》）”的文字，但这两例中“黑”的意义是出自于“黎”与“骊”，“骊”的本义是纯黑色的马，“黎”通“黧”，也是“黑”的意思，“青黎”或“青骊”，指的不是纯黑色，而是青黑色。

真正用“青”来表示黑色的情形，一般都是形容头发或眼睛。“朝如青丝暮成雪”、“青眼”、“青睐”等语句，“青”指的都是黑色。“青”在这里忽然多出了一个“黑”的义项，一方面是深青近黑，另一方面大概是为了表达“黑而有光泽”的美感。人的眼珠与头发的黑，并不是暗沉沉的纯黑，而是墨色中浮动着波光粼粼，在某些光线下似乎折射出些许深蓝或深绿的光泽。人们大概为了将这种美丽的乌润亮泽的“黑”与普通的“黑”区分，便用五色之一的“青”来表示。也正是因为如此，用“青”来代替“黑”，形容头发或者眼睛时，一般都带有赞赏、褒扬的感情意味，如“青丝”、“绿鬓”大多用来形容年轻貌美（“青”在这里恰好也有草木初生的“青春”含义），“青眼”、“青目”则表示对人的喜爱和器重。

汉民族一向有“重色”的传统，青色与白、黑、赤、黄一起，组成“五色”，被古人尊为“正色”。其中，人们对青色，似乎有着更加特殊更加深厚的感情。在人们眼里，青色代表春天、代表生命、代表山水田园、代表自然。它与人类息息相关。青天碧水、山川草木，无一不是这样沉稳温和的青色；古人目之所及，心之所感，也无一不被濡染包围在青色中。

在古人的诗文作品中，“青”作为颜色词的出现频率是其他颜色所不及的。从诗经时代的“瞻彼淇奥，绿竹青青”，到古诗十九首中“青青河畔草，绵绵思远道”，再到唐诗里的“齐鲁青未了”、“潮来天地青”、“客舍青青柳色新”、“蜀江水碧蜀山青”，再到明清词曲中“遍青山啼红了杜鹃”、“一片青砧万古愁”，只要是山水自然的描写，“青”总是其中一抹低调而悦目的色彩。

文人钟爱山水自然，催生了山水诗，也催生了山水画。在很长时间内，中国山水画的主色调就是青绿色。青绿山水，顾名思义，是用石青与石绿两种颜色施于山水画上，勾画出山水浓淡不一的青苍渐变，体现自然之美。

明张宏《青绿山水图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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千百年前的古人在苍山碧水中沾取了小小一块色彩，从此鲜活了漫漫岁月。它是天地、它是生命、它是包容、它是静美，它是世世代代心照不宣的理想，它是熙攘人世间最温柔的顾盼，他们称之为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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